云与昔俱往矣

南北·江湖无尽——第十章:取胜生擒

    而与此同时,因为藏身的巨石与芦苇丛被毁,湖面被炸出层层水波。牵连湖水中的弦月受到影响,柔洒的月光被水波漾碎,借着月光投现在水面上的庞大宫殿也隐隐有崩塌的迹象。


    从出现开始就一直毫无动静,分列殿门口的数多宫娥此刻也像是皮影戏里的皮影离开幕布时一样,身形都虚幻了几分,在波光中若隐若现,一身彩衣的也像久经岁月了似的,褪色不少。


    乍见这场面,别说现在是夜晚了,就算是青天白日,任谁见了只怕都会觉得自己看见了鬼,然后被吓个半死。而这群月宫殿门前分列的宫娥却似木偶一般,根本没发现自己身上出现的异样,神态毫无变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不愧是被南宗赞誉多年的南修真,当真敏锐!不过乱了一个呼吸,就被银骠当家发现了侬的藏身之地!”


    被逼现身的女人眼见月宫崩塌宫娥虚化,回头时又看见了原无乡的动作,不禁咬牙,失利的白绫只是略微蓄势之后又再次扑向原无乡!


    “若非你不死心想要偷袭,我也未必能这么快就发现你藏身何处。”原无乡避开白绫,施展轻功朝女子冲去,身后白绫却拐了个弯又缠了上来,紧追不放。


    “当真是侬有失考虑……”女子装模作样叹息,脚下连点往后飘退,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眼见白绫追不上原无乡,而原无乡又飞速逼近,索性重重将白绫往水面上抽去,借着反震力加快自己后退的速度。


    原无乡见状抬掌一摄,雄浑内力吞吐,吸力顿生,“姑娘最终目的虽是为五鬼招魂幡而来,但先前你曾言我们两人也是你的目的,那此刻在下已经靠近,姑娘又何以急退?”


    女子道:“男女授受不亲,侬自是退避!”


    原无乡道:“江湖儿女,当不拘小节才是啊。”


    急退的身形微顿,眼看原无乡逼近的女子脑中飘过无数念头,然后下一刻心一横,踩住一根断折的芦苇茎,借力旋身,只略微蓄势便朝原无乡猛然扑去,双掌运气拍向他,白绫同时袭击。


    “银骠当家说的有理!那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原无乡下意识横剑挡住白绫,另一手重重打到女子肩头,一声惨叫中,她像颗炮弹倒飞出去,带起一蓬血花。


    而远处的葛仙川也同时双掌拍向地面,掀飞大片泥土和水花遮蔽视线,同时踢出几块碎石,干扰倦收天。


    倦收天本想阻止却被穿透泥水的几块碎石拖住了步伐,等他把碎石打飞后再细看,葛仙川已经冲出去好远,倦收天立刻追上去!


    葛仙川一把接住那名女子,运气为她逼出体内掌劲。浑厚劲气自肩头破出,血涌如泉,转眼便将衣袖染红。


    女子痛哼一声点穴止血,勉力站起身来。葛仙川本想拦住她却被一把挥开,她厉喝道:“今日若想活着离开便凝神应对!勿分心!”


    此时已经追上来的倦收天也不想再多说,抬手一剑劈向葛仙川,那女子把将葛仙川推开,白绫翻滚缠上名剑。


    名剑剑气暴涨将白绫寸寸绞断,碎布被剑气激飞,漫天飘舞,女子却借着白绫翻卷遮蔽视线,屈指成爪朝倦收天手腕抓去。


    倦收天却丝毫没被干扰,反而一把扣住了她的双手。攻势易变,再加上双手被制,女子立刻揉身而上,骨骼错位,竟反拧双臂挣脱了钳制,然后迅速贴进倦收天,右肩重重撞上他胸口。


    倦收天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两人又离得极近,一时不察被对方顶的后退数步。他们本在水面上交手,脚下没有借力的地方,他好不容易站稳之后只感胸口一阵气闷,等他缓过气来,那女子已是双臂一甩重新接回。


    而被推开避过了倦收天那一剑的葛仙川回身又重新对上了追过来的原无乡,银骠玄解一剑劈落,葛仙川举起短剑挡下,但是由于回气不急,两剑甫交接他便被震伤内腑,口鼻溢血。


    正艰难与倦收天游斗的女子见状,不由得一急,“银骠当家出身南宗,如今也要插手北宗处理叛徒之事吗?”


    原无乡闻言笑出了声,“南北两宗皆属道真,只要关乎道真一脉内部之事,南北两宗之人都是责无旁贷,当为道真分忧,怎么能叫插手呢?更何况葛仙川筹划分裂道真,这又岂止只算北宗之事?姑娘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你!”女子咬牙,眼看葛仙川被逼的毫无招架之力,原无乡逼命一剑已近,只能甩出一条白绫横挡在葛仙川身前挡下这一招。


    银剑劈落,金石交击声响起,白绫残破的末端被剑气全数绞碎,剩下的那一段却稳稳抗住了原无乡这一剑,两者相交的地方甚至擦出一连串火星。


    原无乡定睛一看,发现那半截没有损伤的白绫之上隐隐浮现出鳞状暗纹,他顿时恍然,“原来你白绫剩下的这些部分才是纯粹的龙蚕丝织成,看来是因为这一段龙蚕布不足五丈,才被你收在最里侧。先前那一部分则是混了别的材料,被你分为常用,怪不得能被剑气绞断。”


    女子恨恨道:“侬只是没想到,不止北芳秀,原来银骠当家也是这样不解风情的男人,竟将侬白绫全数绞碎。”


    倦收天冷哼,“既为敌对,便不该妄想我们会手下留情!”


    原无乡点头赞同,“说的有理。”他挥剑卷起白绫用力一扯,女子立刻被扯得身形不稳,捉准时机的倦收天顺势一剑划伤了她左臂。


    同时原无乡手腕一转,银骠玄解的剑刃上寒光烨烨,没被白绫遮挡的剑身清晰的倒映出原无乡双眼。剑尖朝葛仙川袭去,直逼盘踞在葛仙川心口那只蜘蛛。


    那个女子大急却无法抽身,她只能发出一声尖啸。无形音波荡出,眨眼即至,锵的一声击中距离那只蜘蛛仅有毫厘之差的剑尖,剑锋偏离一线。


    而生死交锋之际岂容分心,这一瞬分神让她更入下风,左右支拙逼得她只能抽回缠在银剑上的白绫,全神应对倦收天。


    一击失利的原无乡神色不变,银骠玄解顺势送出,半空剑尖回转一剑斜斩而下,正好砍中盘踞在葛仙川心口的那只蜘蛛。蜘蛛吃痛之下尖嚎出声,停止吐丝,深深扎近葛仙川胸口的八只足爪一缩,竟牵引着葛仙川的身体挣扎扭动起来。


    距离最近的原无乡就见葛仙川突然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类似于野兽般嘶吼,同时抬手朝他扑过来,短剑上真气缭绕。而原无乡面不改色,顺势斜斩的一剑去势已尽,便立刻朝前跨步,不退反进,朝葛仙川迎去。


    踩着芦苇杆转身蓄力,银剑由下往上斜斩而出,刺啦一声裂帛声响,一个物体从葛仙川衣襟里掉落出来。而他胸口破碎的衣料下是一道皮肉翻卷的伤口,那只蜘蛛的背甲上也添了新伤,连足爪都被削断了两根,断足的痛楚逼得蜘蛛尖嚎不已。


    原无乡扬手稳稳接住从葛仙川衣袋里掉下来的东西,“烟雨斜阳内被你盗走的东西,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葛仙川一摸胸口,空空如也的衣袋让他瞪大了眼睛,什么都不顾得了,下意识就朝原无乡扑过去,“……把东西还我!”


    “你用错字了,东西是我的,你怎么能用还这个字。”原无乡缩手将东西收入袖中,再度挥剑,而且攻势更猛,剑影层层叠叠压上,剑气将葛仙川周身划出不少细碎伤口。


    回过神来的葛仙川虽想抵抗,但终究后力难继,被原无乡逼的节节败退。


    “我虽然现在就很想杀了你,但是无论如何……”本该乘胜追击的原无乡却突然将银骠玄解收起,重新凝成银质腰带扣回腰间,然后双手化掌运起南宗之招,“抱朴子因你设计陷害而亡,道真因你而分南北,内乱无数。时隔这么多年了,你实在应该一试南宗武学,以尝忏悔之心。”


    葛仙川被一掌打到右肩,剧痛让他面目隐隐扭曲,咬牙忍痛道:“逼杀一个重伤的人,这就是你们正道的行事作风?!”然而下一掌便紧随而至,重重打在左肩,左肩上贯穿的剑伤再次崩裂,顿时将葛仙川余下的话全都逼了回去。


    “对付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我向来不计较方法。”欺身而上的原无乡拳掌腿招招紧逼,数十年宗门苦学,将招式化繁为简。一掌怀柔,画圆拆分剑法,牵制后招。一掌沉雄,掌风凌厉重击手臂与肩肘,卸力去势。


    或掌或拳,并指破气,每招每式都往避无可避的死角与穴道而去。葛仙川几次试图蓄气都被重击穴道打散真气,甚至好几次被踢到脚上穴道,连轻功都无法施展,只能被原无乡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葛仙川深知南宗擅掌法,在拳掌之道上的钻研北宗弟子向来难以争锋,更何况原无乡多年之前就被冠以南修真之称,于此道修为自己绝难企及。


    此刻他又被原无乡贴身缠斗,寻常方法已经无法破招。更何况他现在身负重伤,每每蓄气都会被原无乡所破,根本无法凝气,再拖延下去必会被擒。事到如今,也唯有逆冲气脉一法可行了!


    心念电转,不过眨眼之间葛仙川就面色涨红,额角青筋暴起,头顶不断冒出白雾,显然是将内功强行运转到极致的特征。


    原无乡见状冷笑,“逆冲气脉或许可以让你解此时之困,但你本就重伤,筋脉根本无法承受逆冲之后暴涨的内力,你必然筋脉断裂命不长久,你逃得了一时,也终究是要死!”


    此刻的葛仙川脸上充血发紫,嘶吼着冲破穴道上盘踞的掌气,短剑劈落,逆冲气脉带来暴涨的内力顺着这一剑劈落狂泻而出,一剑万钧!


    原无乡没有选择正面硬抗,脚下一转点着水面从旁避开。剑气劈入湖中扬起水波百丈,又被剑气搅碎化雨落下。借着水幕遮挡身形混淆了视线,原无乡冲向葛仙川。


    此时的葛仙川随将内力全部借由方才那一剑逼出,避免了筋脉断裂导致的亡命之危,却也丹田枯竭气空力尽,无法施展轻功掉进湖里,现在正挣扎着想浮起来。


    原无乡一把扣住他肩上穴道,重掌把人打晕后立刻封穴锁脉。然后抬手一摄,漫天水雾被他尽数吸入掌中,庞大水团将葛仙川包起,寒气在掌下溢出,几个呼吸间就把葛仙川冻进了大冰坨里面。


    原无乡拍拍冰坨笑了出来,“虽然你取巧将内力逼出逃过一死,但你气空力尽之后可就更逃不了了,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笨还是聪明。”他压着冰坨把它送回岸上。


    那边倦收天也已经将那名女子逼到无路可退,纵使龙蚕丝织成的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她手上龙蚕布量少,无法支撑她长久远攻,两人交手时难免有近身的时候。


    倦收天手上名剑剑气纵横,稍有不慎就是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两人交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身上已添新伤无数,一身白衣几乎全被血染红。


    此刻眼见葛仙川被擒,原无乡已然空出手来,随时可以与倦收天夹攻自己,女子不由得想要抽身而出。


    但缠斗至今,一直被对方以油滑身法挣脱的倦收天却是怒上眉头,“休想逃走!”


    狐眸瞥了一眼不远处走过来的原无乡,女子柔声埋怨道:“北芳秀何必动怒?葛仙川已败,侬终究孤掌难鸣。”说话间她直接将白绫收回。此时倦收天一剑送出,去势已尽无法收回,只能偏开剑锋,剑刃划过她肩头带起一蓬血花。


    “唔!”她被剑上力道带的后退数步,直接一屁股坐到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


    倦收天把剑收回,怒视她,“你想死?!”


    女子点穴止血,撕下一片袖子包好伤口,听到这话笑了出来,“北芳秀多虑,只是我方已败,再战无益而已。”


    名剑上的血珠滚落,不染剑锋,倦收天收剑入鞘时边压下怒气边问她,“你就不怕我顺势杀了你?”


    “……葛仙川潜伏多年,筹谋布计分裂宗门,仅凭他一人真能做到这样的事吗?”女子忍痛道:“北芳秀难道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看向沿着岸边朝他们走来的原无乡,“烟雨斜阳遭窃,银骠当家推测出剑法联系你之后,你必然先要赶赴九霄灵峰与飞阙岭调查亡者尸骸,才能排除可能的嫌疑者身份,并赶至襄阳参与拦截。”


    “也许最开始你没想过葛仙川是否有同谋的可能,但侬的出现,与侬的目的都已摊至明面的现在,你当心有疑虑,必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可能的信息来源。”她低声笑开,“银骠当家在制住葛仙川之后没有立刻援手,不就是想留着活口探听消息吗?”


    “毕竟,自你们与葛仙川再见面开始,他就是一副宁死都不可能配合的样子,你们想从他口中探出消息只怕是难上加难。那此时此刻,侬就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评论

热度(16)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